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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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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 賞她的?

縱使阮瑤心思縝密,此刻也不自覺地露出了些驚訝神情。

如今這後宮說是董皇後掌權,可是萬事都要請示太後,以示孝道。

即使江太後不常露面, 但是光看之前給太後娘娘操辦壽宴的排場便知, 在這宮裏, 江太後舉足輕重。

她給自家殿下賞賜,那是祖孫之情, 自有一番道理。

可是單獨給太子身邊的女官恩賞, 這便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來喜見阮瑤也一臉莫名,便道:“姐姐不知緣由?”

阮瑤聽了這話就明白來喜的意思,輕聲道:“我與太後娘娘從未見面,同娘娘的壽和宮亦無牽連, 你不用試我, 這會兒我也正迷糊著呢。”

來喜趕忙道:“我也不是懷疑阮姐姐, 實在是事有蹊蹺,若是阮姐姐與太後娘娘無關,那便要更謹慎些, 找時候去壽和宮謝恩才是。”

阮瑤聞言, 緩緩的點了下頭, 腦袋裏迅速地把自己最近做的事情過了一遍。

可除了太後壽宴之時,她跟隨趙弘去過一次前殿,其他時候阮瑤連江太後的面都沒見過。

這突如其來的賞賜著實古怪。

不過既然東西已經送來,便只有坦然面對,阮瑤自認行事坦蕩,沒什麽把柄好讓人抓,便不再自己嚇唬自己, 只管接過了來喜遞過來的紫檀木匣,轉身回了內殿。

等把木匣放到了軟榻上,浴桶也準備妥帖。

阮瑤整理了下心情,將旁的情緒壓下,面帶笑意的推開了內室的門,對這裏面正擺弄著脂油糕的趙弘道:“殿下,脫衣服吧。”

大殿下:……

哦。

之前沐浴時,趙弘還會覺得有些放不開,可次數多了,他也坦蕩了。

實在是自家瑤瑤根本沒往其他方向想,穿衣脫衣都是讓趙弘自己個兒動手,她連看都不看,時間久了,大殿下便覺得是不是自己太不吸引人?

看來以後騎射還是要加緊練習才行。

卻不知道,他哪裏是不吸引人,分明是阮女官想瞧又不能瞧,心裏也憋著呢。

自家殿下的胸肌又清楚了些,真好。

不過倆人心思各異,結果卻頗為得宜,配合得甚是默契。

等沐浴完,趙弘身上洗白了,臉上卻洗紅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阮瑤總圍著他的胸口打轉。

這是被戳了好幾下嗎?

不,一定是不小心的。

自家瑤瑤這麽好的姑娘,他總是往歪處想,真不端方。

阮瑤則是讓人去把浴桶收拾了,而後讓人往廂房擡了熱水,等服侍趙弘睡下後,她便回廂房沐浴。

卻不知,本該睡著的大殿下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只要閉上眼睛,就似乎能聽到細細的水聲響起。

……孤實在是汙糟得很。

大殿下琢磨著是不是該找本佛經來抄一抄。

於是,當阮瑤收拾一新推門進來時,便聽到了吱呀聲響,看到床帳微晃,便知道上面躺著的人正不安分。

過往時候,大殿下從不會如此,他總是把身體放平躺在床上,雙手置於身體兩側,被子正正好好蓋到肩膀的位置,從閉眼到換人他都能保證一動不動,像個雕塑一般。

而這樣的睡姿,是還在明粹宮時,被嬤嬤盯著,稍微翻動就會被竹竿敲手,久而久之便如此了。

無論何時的睡姿都是如此,跟躺在棺材裏一樣安詳。

但小太子就不一樣了,他可不記得自己連睡覺都要規矩守禮,從來都是睡得肆無忌憚。

有時候睡不著,便會翻來覆去的不老實,甚至哼哼唧唧的想讓阮瑤煮碗湯圓來分著吃。

阮女官便習慣了自家殿下睡前的折騰,這會兒她進門後也並未點蠟,而是借著月色走上前,輕輕地拉開床帳,側身坐在杌子上,阮瑤笑道:“殿下睡不著?”

趙弘側過身子,微微擡頭看著她,低低的“嗯”了一聲。

瞧著趙弘正看向她的清明眼目,阮女官溫聲道:“殿下可是餓了?”

他搖頭。

“那是想下棋?”

他又搖頭。

阮瑤倒也不急,只管伸出手,輕輕地幫大殿下攏了攏鬢發,輕聲道:“那殿下想做什麽呢?”

趙弘並沒有立刻回答,那雙眼睛緩緩地移到了阮瑤的指尖。

她有一雙漂亮的手,瑩白如玉,指尖粉紅,還帶著澡豆化開後的花香。

大殿下放在被子裏的手突然攥緊,可又很快松開,他輕聲道:“大抵是白天玩鬧的多了,上午還睡了一覺,這才不困。”

這倒是實話。

只是上午睡得那覺是他給自己下藥迷暈的。

阮瑤則是給他拽了拽被子,笑道:“殿下若是還想去,隨時都能去的。”

趙弘看她:“瑤瑤喜歡宮外嗎?”

阮瑤對他素來誠懇,點頭道:“喜歡的。”

趙弘聞言,眼神微暗。

而後就聽阮瑤接著道:“不過奴婢還不能多去,手裏攢不夠銀錢,到哪裏都艱難,如今奴婢就想著殿下能平平安安的也就是了。”

這句話讓大殿下剛剛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間轉晴。

瑤瑤喜歡宮外,可她舍不得自己,這就行了。

至於錢,大殿下有的是。

他最富裕的就是錢。

見趙弘臉上有了笑,阮瑤也彎起嘴角,收回手時,碰到了袖中的物件。

她這才記起自己還有事情沒了呢,於是趕忙將袖中的碧玉簪子取出,輕輕的放到趙弘的枕邊:“殿下,這個還你。”

趙弘瞧了一眼後就坐了起來,拿起簪子道:“瑤瑤不喜歡?”

“不,奴婢很喜歡……”

“既然喜歡就帶著,這是我送你的。”

阮瑤還要說什麽,可在她開口前,趙弘已經伸手,將簪子重新簪到了阮瑤鬢間。

他笑著端詳:“你戴著好看。”

阮瑤抿了抿唇角,伸手扶了一下,輕聲道:“當真?”

趙弘立刻點頭,沒有半分猶豫。

阮瑤也知道他的脾氣,這人認準了的事情總是不會輕易更改,而且是正經賞賜,沒必要推來推去,於是阮女官便站起身來,端正行禮:“謝過殿下恩賞。”

可是,趙弘卻是拉住了她的手腕,輕聲道:“不是賞,是送。”

阮瑤並沒有細細甄別其中的不同,只管笑道:“那就謝謝殿下送奴婢的禮物,奴婢很喜歡。”

趙弘嘴角微揚,而後又與阮瑤說了些話,他便覺得眼皮微沈。

有阮瑤在,他心甚安,睡得也很是踏實。

阮女官悄無聲息的起身,將床帳撂下,而後輕手輕腳的走到軟榻前,將榻幾挪到一旁,便準備鋪床歇息。

不過在挪開榻幾時,她看到了下面放著的檀香木匣。

江太後賞賜的。

阮瑤動作微頓,而後伸手將木匣拿了起來。

單看這匣子就不是凡品。

阮瑤的指尖劃過了上面的花紋,輕輕撥開鎖扣,將盒子打開後,只覺得有些晃眼。

本以為太後賞賜只是為了褒獎她照顧主子有功,給個絨花珠釵也就罷了,可沒想到的是,這竟然是滿滿一匣子。

而裏面的珠釵環佩阮瑤細細看去,便發覺都是她這個品階能戴的,卻比尋常之物要精致許多。

顯然,裏面的釵環都是細心挑揀過才給她送來。

阮瑤微微蹙起眉尖。

若是隨便賞賜,她倒安心,可現在這般精細,反倒透著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怪異。

江太後。

阮瑤細細的回憶,卻記不起來自己何時見過她,過往皆無牽扯。

不僅僅是她沒見過,就連原書中對江太後也無甚涉及。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這只是太後娘娘手底下人做事太過周全,這才把簡單的賞賜宮女的差事辦的無比妥帖?

阮瑤想不通透,但她知道,得了這麽一匣子物件,明天就要早早的去謝恩才不算失了禮數。

於是阮女官上了榻,隨手把匣子塞到一旁,便準備睡覺。

躺下前,她將頭上的碧玉發簪取下,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可是很快,她又重新坐起來,把發簪拿在手裏,小心的用帕子裹好,然後塞到了枕頭底下才安心。

還有些隱隱的歡喜。

比得了一匣子首飾還歡喜。

這一晚,阮女官睡得格外踏實,可是大殿下卻做了夢。

他很少做夢。

夢境曾經是趙弘年幼時最喜歡躲藏的地方。

在那裏,沒有饑餓,沒有爭鬥,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陰險人心,他可以在夢境裏看到許多想看到的東西,要什麽有什麽,何其幸福。

不過在他長大後就很少做夢了。

似乎是老天發覺他也學會了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有了暗室私心,於是就收回了做夢的快樂。

不過今天,他又做夢了。

只是這次的夢並不是他可以躲避的理想鄉,而是令他熟悉的回憶。

明絮宮,如今的許妃居所,曾經卻是屬於莊婕妤的宮殿。

趙弘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很小,個子也不高,而周圍一片靜謐,屋子裏冷得厲害。

“弘兒,過來,吃餃子了。”

大殿下轉過頭,便看到了正坐在軟榻上的女人。

自己的母妃,莊婕妤。

她生的很美,在趙弘的記憶裏,瑤瑤和母妃便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兩個女人。

只是瑤瑤的漂亮是清澈的,俏麗的,容顏精致,卻溫柔似水,笑起來時讓趙弘覺得心都是暖洋洋的。

而母妃的容顏則是嫵媚多情,顧盼生姿,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帶了鉤子一般,鮮少有人能不動心。

可莊婕妤生了個多情面目,內裏卻是個癡情之人。

自家母妃命途多舛,大抵也是因為過於明艷的皮囊卻包裹了一顆世間難覓的赤城。

盡數給了他的父皇。

結果便是石沈大海,什麽都沒留下。

這宮裏,老實人總是很難活下去的。

趙弘默默地想,但他一言不發,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說起,說了母妃會難過,即使這是夢境他也不想讓母妃傷心。

於是小趙弘踩著板凳爬上軟榻,乖乖坐在莊婕妤對面,看著面前擺著的餃子。

這餃子皮已經有些糊爛了,賣相慘烈,可趙弘知道,小時候的餃子都是娘親費心尋來的,他便拿起筷子,把餃子往嘴裏送。

莊婕妤笑著看他:“好吃嗎?”

趙弘點點頭:“好吃的。”

莊婕妤似乎很開心,她托著下巴瞧著自家兒子,聲音跳躍活潑:“好吃就多吃些,你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吃飽了才能長高。”

趙弘笑了笑。

他沒有辜負娘親的希望,長高了,比父皇還高一點。

莊婕妤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窗外:“過了今天,年就算是過完了。”

“嗯。”

“弘兒寫過萬壽圖了嗎?”

“寫過了。”

“多練練,以後送給太後娘娘,她總會保你周全。”

“兒子知道。”

同樣的對話,以前發生過,趙弘的回答分毫不差。

不過莊婕妤突然問了他一句之前沒有問過的問題:“弘兒想不想娘?”

趙弘動作一頓,擡頭看她,輕聲道:“想。”

莊婕妤用那雙狐貍一般的眸子看著他,笑著道:“那弘兒在這裏陪娘,好不好?”

趙弘放下了筷子。

他知道,自己這次遇到的不單單是夢,還是幻覺。

之前顧鶴軒送他的書冊裏就曾經提到過,分魂之癥,不單單是靈魂好似分開,更嚴重的是會產生幻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若是沈溺,便是瘋了。

趙弘慶幸此事是他碰到,而不是那個小傻子。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矛盾,應該糾結,可事實上大殿下的心裏半分波動都沒有,甚至能冷靜的分辨著這夢境的種種不自洽的地方。

面上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母妃,弘兒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你要做什麽?”

趙弘擡頭看她,尚且帶著孩童軟糯的聲音響起:“弘兒要給母妃報仇,要登帝位,要母親做太後,享受後世祭拜香火。”聲音頓了頓,“還要成親,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莊婕妤微楞,而後笑起來。

她伸出手,在趙弘的臉上捏了捏,輕聲道:“不愧是我兒子,真真好魄力。”

趙弘沒說話,不過他現在感覺確實是做夢了。

自家娘親以前從不捏他臉。

只要瑤瑤會捏。

正想著,就看到莊婕妤拿了個玉簪塞他手裏,笑而不語。

趙弘低頭,看著掌中的碧玉發簪,記起了曾經自家母妃說過的話。

“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你外祖母最喜歡的碧玉簪,以後弘兒要是尋得了意中人就送她,算是為娘的一番心意。”

那時候的趙弘覺得娘親傻,她愛重了父皇一輩子,結果下場慘不忍睹,情之一字本就是虛的,毫無用處。

可是這一次,趙弘攥緊了手,擡起頭,對著已經有些模糊的莊婕妤道:“兒子找到了,還送出去了。”

莊婕妤笑彎了狐貍眼:“肯定是個好姑娘,我兒有福氣。”

趙弘則是看著已經成了虛影的娘親,輕聲道:“是,她很好,頂好頂好。”

而第二天小太子醒來時,對另一個自己做的夢全然不知。

他只是茫然的坐起來,伸手在臉上抹了下,什麽都沒摸到。

總覺得眼睛酸酸的。

莫不是自己吃得太多,擠到眼睛了?

小太子因為剛睡醒還有些迷糊,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可是等他看到消寒圖之後,就反應過來。

竟是過了一整天。

自己怕是被坑了。

他最是明白阮瑤的,若是當真睡了足足一天一夜,自家瑤瑤肯定著急得很,這會兒必然會在一旁守著他,萬不會讓他獨自留在內室。

那就只能是因為昨天有人幫他過了。

小太子並不知道出宮之事,但他倒是很懂大殿下,篤定那人必是故意的。

這讓小太子氣不打一處來,鼓著臉起身,氣得在內室裏繞著桌子轉圈兒。

不期然的看到了被阮瑤放在壁桌上的團扇。

小太子走過去,拿起來瞧。

扇子上除了花枝蝴蝶,還有一句詩。

他輕聲念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嗯,他看不懂。

把團扇撂下,過了會兒小太子才想起來去看看點心匣子,然後就瞧見了大殿下留的冊子,以及一下子脂油糕。

小太子將冊子翻開,便看到大殿下在上面寫著——

“宮中不安,雲譎波詭,尋時機至宮外另覓幫手,方才出此下策,勿怪勿怪。”

小太子對中間那四個字的成語不甚明白,不過其他的拼一拼,便想出了個前因後果。

想必是出了什麽事情,他要出宮處置,這才把自己放倒了。

事出有因,倒也罷了。

並不知道大殿下單純是為了出去陪阮瑤玩兒的小太子心裏稍微平定了些,他癟了癟嘴巴,拿起了塊糕放嘴裏。

挺好吃的。

看在糕餅好吃的份兒上,就原諒……再來一盒糕餅才能原諒他,哼。

而此時,阮瑤已經出了內殿,朝著東明宮的宮門走去。

夏兒在一旁跟著,小姑娘皮膚嫩,沒多久臉頰上便是紅紅的兩團。

阮瑤瞧著心疼,伸手把她的領口弄緊了些,把自己的暖手爐也塞給她,嘴裏道:“趕明個我讓人給你弄得毛領子,你還小,莫要凍壞了臉。”

夏兒乖乖應了,臉上笑瞇瞇的。

阮瑤在穿過園子時左右看看,道:“回頭去告訴來喜一聲,這園子裏的雪可以暫時不清,但是外面一定要整理幹凈,石子路就不要走了,免得濕滑。”

“夏兒記得了。”聲音微頓,“阮女官,珍獸園說安郎等下便送來,還有安郎的娘親也要一並送來的,之前的院子怕是要動一動。”

阮瑤點點頭:“讓人好好照顧,有什麽要變動的等我回來再說。”

“是。”

等出了東明宮門,夏兒便不再開口,老老實實的跟在阮瑤身後。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兩人便到了壽和宮。

阮瑤昂頭看了看大開的宮門,頓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這才緩步上前,笑著對門口宮人道:“奴婢東明宮阮瑤,來謝太後娘娘恩賞。”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太子:孤要多起幾個名字,以後慢慢挑

小太子:吃糕糕.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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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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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可以看看也可以跳過去的小科普——

1、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卓文君《白頭吟》

2、雲譎波詭:小太子不認識的成語之一,出自漢揚雄《甘泉賦》:於是大廈雲譎波詭,摧摧而成觀。

3、暗室私心:出自明朝陸采《明珠記·卻婚》,指在暗處做見不得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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